Friday, May 24, 2019

三十而殭


三十,是人生的一個轉折點。人生經歷了嬰兒的無知,少年的迷惘,青年的理想,終於來到壯年的現實。在人生不同階段,面對的存在感的焦慮,是完全地不同。青年階段,懷抱理想,抱負遠大,還未接觸過社會的現實以及殘酷,對於外面的世界以及未來有美好的憧憬。可以說是雄心萬丈,躊躇滿志。以為通過努力,實現夢想猶如探囊取物。我認為這時候的人最為美好豐滿的時候。因為不需要對金錢感到煩惱,不需要為三餐奔波,也沒有太多的社會期待。因為可以探索,可以學習。犯錯可以被原諒,任性可以被包容。因為有什麼問題上面有父母,師長擋著。漸漸有了成年人的自由,但是卻沒有成年人的負擔。青少年的靈魂,猶如冰心玉壺般純潔,毫無瑕垢。像一匹白絹,沒有沾上半點污濁。鹿橋的未央歌很好的把握了那時年輕人的精神。那時,我們愛放歌 ,愛賦新強說愁。真是少年不識愁滋味。

社會的現實,漸漸給人添了愁。或許裡想與現實的落差,讓人發現遍是謊言虛偽的世界對理想的嘲諷,對夢想的踐踏。我們不再容易相信,不再容易動心。對社會有了認識,才發現人性禁不起考驗。才發現現以前景仰的「大人」們選擇出賣靈魂。那分純淨漸漸受到污染,那分理想漸漸開始崩塌。所謂的經世濟民等孔孟聖賢教誨竟然出不了校門,像是實驗室的小白鼠無法抵抗污濁世界的病菌,理想很快的死在了校門外。學校,教我們作人處事的道理。社會,教我們忘記它。「找工作」以及工作選擇的侷限性,讓我們認清現實與理想的差距。金錢至上的價值改變了我們的人生觀。見證人性的卑鄙以及社會的醜惡,加上青年對現實的無力感,我們旁觀一切發生,卻束手無策。猶如羔羊旁觀屠宰場裡發生的一切,但也只能以屠夫的觀點麻醉自己,至少今天死的不是我。出社會,我們心中的羔羊在新聞媒體的利刃下被凌遲,剩下不能思考的行屍走肉。我們漸漸忘自己戴著謊言機器鐵面下還有一張人類純稚的臉。與其對社會虛偽的無力感到麻痺,任人宰割,不如代入加害著的身份享受狂歡須臾的撒但派對。死了,那才剛踏入社會的青年。

我們適應了這醜惡的社會,滿佈瘡疤的心也結了繭。對人情事故有了認識,於是也能自在得虛偽對應。曾經的荒謬今天的日常,批判起他人順手捻來,但是從不檢討自己。重新接受自己在這瘋狂體制裡的新角色,給自己的思想穿上新的制服,給金錢服務了起來。金錢為王。紙醉金迷的花花世界可以麻痺道德淪喪導致的精神貧乏。從房子到車子到顏值到身高,人們愛得事實上是與你無關的東西。除了錢,你眼中看不到其他東西。除了錢,你腦中想不到任何東西。甘願的作體制的奴隸,低賤的滿足於其他奴隸敬仰眼神帶來的虛榮心,對於脖子上的枷鎖卻毫無察覺。三十歲,思想腐蝕,精神墮落得一乾二淨。三十歲,生活已經把你吃乾抹淨,眼下只有今天的日曆,不記得昨天,想不著明天 。只有最基本的物質需求,以及低到不能在低的人生要求。那曾經奔放的靈魂早已褪色得無法辨識。那曾經澎湃的潮湧早已也不再激越。啊,三十歲,靈魂凋零的年紀。

那含苞待放的花,還沒等到細雨的滋潤,就已經被烤得枯萎。人文的思想還未茁壯,就已經成為金錢主義下的殭屍。就算意識到這一點,那微弱一點點的意志,也僅能殘存的保留住自己,化作一滴時代的眼淚,而殭屍還得繼續拖著它散亂的步伐,任由蔓延的欲望控制自己,追逐著,啃噬著,重複毫無意義的循環。三十歲,我寫於不知明天,沒有昨天,只剩下這個念頭瞬間的今天。這瞬間,我悼念那曾經還有溫度的自己。